回首云开枫映色,不见当年紫衣深。

【叶蓝】焉得书剑解红尘-23

*所有不更文的时光都只因为顾一太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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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姊妹长篇 【喻黄】归来君山似浮槎     已经完结。 by 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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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龙族的身体异于人类,并不会轻易生病。但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激动的关系,那年就真的发起高烧,吓得龙皇马上封住了他的屋子,炭火不间断地烧着,四下里的窗户都被封得严实,烤的屋子里像是暖春,更是哪也不让他去。

 

叶修笑着敲了敲门,试探性地叫了声:“殿下。”

 

“啊……是你!”屋里传来什么东西蹦下来落地的声音,然后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前面。这时候的蓝河小小的,跟个团子似的,双手向上抻直了才能勉强够到把手,掰开那扇对他来说略显吃力的门,端着张小脸:“你怎么才来?我快要被这屋子逼疯了。”

 

“您还可以听我讲故事,殿下。”老奶妈微微抬了抬眼皮,继续专注地织她手里的毛衣:“在最早的时候那些身披坚硬的鳞片,背后生着巨大的羽翼的龙,他们翱翔在天际,遮天蔽日,睥睨山河,神见了也要畏惧三分的。”

 

“对,我快被这屋子和这些老旧的故事逼疯了。”蓝河喃喃道,团子似地扎进叶修的怀里,小声嘀咕:“再说了让神都畏惧什么的,这话可不能让主教大人听见。”

 

叶修笑着揉了揉怀里团子的脑袋,只觉得这触感与长大之后很不一样。叶修抱着他,看着这小家伙还未长开的稚嫩轮廓,好奇地用手丈量起他的腰,然后惊讶地发现竟然这么细。

 

他觉得新奇,没注意到这小家伙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等他发现的时候,就看到蓝河肉嘟嘟的脸崩的紧紧的,孩童的线条圆润,他的脸因这严肃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滑稽,叶修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想起蓝河那清秀的模样。可惜怀里的孩子此刻还太小,看不太出日后的轮廓,只有那双眼睛几十年如一日的清澈。

 

叶修想,他当初大概就是被这双眼睛所吸引,才会在解下镣铐的同时又为自己带上新的枷锁——名为拉法埃洛皇子专属骑士的枷锁。

 

那小家伙仍然是一脸严肃,叶修于是用手戳戳他的脑袋:“怎么了,我的小殿下?”

 

蓝河小小的眉头皱的紧紧的,用他那稚嫩的声线深沉而忧郁的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叶修:“……”

这小崽子小时候这么开放来着?

 

虽然他向来脸皮赛城墙良心挂门上,但要对这么个小崽子也实在生不起什么旖念。于是挣扎了会,手在腰间的佩剑柄上来来回回摩挲了半晌,最终把他放下,手抵住心脏的地方行礼:“您现在还太小了,我的殿下。”

 

“那就是说长大就可以了?可父皇说过我的王妃是要生小宝宝的,你会生小宝宝吗?”蓝·团子·河不依不饶。

 

叶修想了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诚实地摇摇头,想他叶大神纵横东陆多少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唯独生宝宝这门技术活,实在是有心无力。

 

“那真是太遗憾了。”小蓝河摇摇头,痛心疾首地说:“你连小宝宝都不会生,父皇不会同意我们的。”

 

叶修在心里默默把这笔账记在了长大后的蓝河头上,决定目前先绕过这个问题。他双手穿过蓝河的腋窝,把他举起来和自己的视线齐平:“今天是你的命名日,殿下。”

 

“我知道。”说起这个,蓝河的声音立马像霜打的茄子:“可是父皇他们都不在。”

 

“嘘——”他单手抱着小蓝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玩?”

 

“真的?!”蓝河的眼睛立马放出光彩来,两人默契地回过头望向火炉旁的老奶妈,年迈的妇人仍旧专注地织着她手中的毛衣,两根细长的铁签字在那双干树皮一样的手中灵活地交来错去。

 

“走吧走吧。”老人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着头:“外面有冰封的高墙,你能看到远处深林,雪落在整座岛上,会有精灵在里面歌唱。”

 

两人感激地看了老奶妈,叶修行了个礼,然后带着蓝河退了出去。

 

冬风凛冽。

 

海风吹上曈胧岛,带来潮湿的凉意。城墙上结着厚厚的冰棱,他把蓝河放在身前,一大一小骑马穿过大街小巷,向着人烟稀少的城外飞奔而去。

 

“这比我的小马快多了。”蓝河有些兴奋地喊,冬风吹起他毛茸茸的领子,抚摸过他冻得通红的小脸和老奶妈织的小帽子,最后呼啸着吹向天际。

 

沿路的人家美景被他们摔在四周,四下里白雪皑皑冰封千里。骏马跑的飞快,叶修却忽然从这万籁寂静的冷清之中,听到了丝不同寻常的声音。

 

骏马长嘶一声,尺高的积雪中突兀现出的绊马索,两人被狠狠地摔下去,叶修抱着蓝河滚了好几个圈,面前都是扑簌簌的落雪,一个又一个身影从白雪之下出现,不知这看似平静的雪原上藏了多少人。

 

叶修虚虚环了一圈,就知道这些人冲他们而来,还是最难缠的那种亡命徒。他一只手扶着蓝河小小的身体,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乖,把眼睛闭上。”

 

蓝河听话地闭上眼,感觉自己被人腾空抱起。耳畔风声鹤唳,兵刃划过空气,带着更强烈的杀意凝固住哪潮湿的凉气。有血腥味挥之不去,日光耀眼,毕竟也才七岁大的孩子,更是从小被宠惯了的,哪里见过如此的场面。他不敢睁眼,紧紧地抓着那人胸前的一方衣服,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黑暗与血腥拒之门外。

 

叶修的气息就喷在他的头顶,痒痒的,带着无法言喻的安心。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那些喊杀声远去,抱着自己的胸膛早被不知是血还是汗的液体浸地湿漉漉的,他被人忽的放下,脚尖触及地面的瞬间,听到有重物栽倒的声音。

 

随便出来逛逛也能遇到这种事。叶修暗自苦笑着,对方人实在太多,自己又护着个小崽子,左右施展不开,还被人差点就地把命交代了,这样想起也真是丢脸,不过被囚一年而已,自己的身手竟然退化成这样了。

 

他躺在地上喘息着,想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蓝河脆生生的声音传过来:“结束了?”

 

“结束了。”他答。

 

“那我可以睁开眼睛了?”

 

“……”

 

叶修的沉默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只是想起蓝河那双眼睛,忽然间有点害怕。那么干净那么纯粹的一双瞳,是被整个耶阿特王国捧在掌心的珠宝,是供奉在教堂女神像上的花冠,是教义里神父唱诵的神的恩赐,总之是某种诞生于高处、极致的存在。

 

与那极致的干净所对应的,正是满身血污的自己,活像从地狱里刚刚爬出的恶鬼。

 

他忽然感觉时光似乎拉回到了更远的以前,逼着他想起那些早就被抛弃的岁月。是哪里的荒山小村,十二岁的孤儿少年满身尘土,被村子的人接济着度日。如叶飘落于此,修一世本心而得名。世外之地,人心淳朴,连时间似乎都比那楼阁林立的庸俗之地慢上几分,若不是那忽然而来的寇匪强盗,它本该一直宁静下去。

 

那天寇匪洗劫了村子,鲜红的血沿着村头长长的道路蔓延开去。十二岁叶修借着身小敏捷的优势逃过了那群人的搜查和捆绑,躲在不远的草垛后,看着长长的刺到进入村民的肉体,然后是喷涌的血。

 

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是给他吃的,给他衣服,毫无缘由对他好,让他能够活到如今不至于饿死街头的人。

 

他也未曾习过武,只是那时候看见不知道谁脚边掉落的刀,就忽然心领神会起来。像是冥冥之中的指引,他的眼前只能看到那伙强盗的身体,每一根血管的位置都变得纤毫毕现,像是被放置许久的垃圾,而他则是上帝派来的清道夫。

 

接下来便是无休止地挥刀,躲避,重复挥刀。眼前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血腥味萦绕在鼻尖,痛楚牵引着他的神经,等到意识再度清醒,那些人已经尽数死在他的手下。

 

那时候他也是如此沐浴着鲜血,等他摇摇欲坠地去割开绑着村民的绳子,那些人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了,不再是记忆里的柔和,那目光阴冷,厌恶,还有深深的恐惧。

 

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屠尽了几十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怎么想也不会是普通的孩子。

 

那是怪物,滋生于黑暗腐朽之中,被光明所抛弃的怪物。

 

难怪他没有父母,难怪他没有亲人。开始有窃窃私语产生,那些伤人的话语由目光赤裸裸地呈现出来,让他手足无措,让他无所遁形,像是被暴露于阳光之下的虫子,怎么挣扎也没法把自己重新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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