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云开枫映色,不见当年紫衣深。

【叶蓝】焉得书剑解红尘-01

*人龙双族设定,本文主线龙族

*第一次尝试长篇正剧风,果然还是很紧张。

*与顾洛书联文  @顾一 [今天的阿辞更文了么] 

*指路人族长篇 【喻黄】归来君山似浮槎

 

00.

许多年后,他会身披光亮坚硬的甲胄,拿着磨得锋利的宝剑,站在摘星楼最高的顶层俯瞰整个上邺,凝视着这个死亡的夜晚。

 

城里是龙族的盛宴,利爪剥开黑暗的外衣,现出里面露骨的残忍。七十三层摘星楼白玉的阶梯在惨白的月色下如白骨累就,刚踏入不惑之年的庄襄王喘着粗气,一夕之间他苍老了许多,岁月好像忽然间在他的脸上大刀阔斧起来,连带着头发都变得花白。他靠着摘星楼的栏杆,身后是万劫不复的高空,鸟儿盘旋着发出凄凉的叫声。

 

有人在烈火中歌唱,传颂那古老的歌谣。

 

曾有屠龙之术……

 

年轻人的眼里露出不屑的神色,风卷着城下的哭号伴随着那苍凉的吟唱,君王眼睛黑如炭火,风吹起他花白的胡子和鬓角长发。他注视着面前的人,沙哑的声音仍保持着君主的威严:“我早就知道你们会回来。”

 

古老的歌谣还在继续,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内容。

 

那魔鬼的孩子将在烈火中重生,笛声指引地狱的亡灵寻找回家的路。他们沉眠在异国他乡,等待着从破晓降临后的寂静,那里他们将沐浴着血与火的荣光重新踏上故土。

 

黑沉沉的夜衬着年轻人没有丝毫光亮的瞳孔,作为龙族新生的皇,他本该为这场战争的胜利感到欢欣与鼓舞。

 

可是当他成为皇的时候,他已经忘了过去的一切。

 

东魂之木章起:

01.

蓝河的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的两边都点着烛火,放置在银制的兽头灯座上。暗红色的地毯从脚下一直铺展开去,穿着宽大黑袍的男人手中拿着本残破的圣经,巨大的帽兜将他的面容遮得严实。蓝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的脚步不受控制地跟着男人向前,空气难挨的静默,路的尽头坐落着巨大的白玉拱门,在他们脚步落定的时候缓缓打开。

 

明亮的月轮破开云层,瀑布般的光倾泻而下。灰色的大理石铸成高高的祭台,上面巨大的十字架像是神降下的审判。发须灰白的老者被铁链束缚在十字架上,即使是如此狼狈的境地,从那苍老的身躯仍迸发出属于国君的威严。

 

老者睁开眼睛,嘴角似有笑意,那双眼睛闪烁着蓝光,像是能直视进灵魂。他微笑:“你来了,我的孩子。”

 

孩子?谁是你的孩子?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蓝河疑惑地张口,却发现这身体并不听他大脑的使唤,反而沉默地从袖口里拿出一柄精致的短刀。黑袍的男人仍然沉默地站在阴影里。这一切就像是早就设定好的剧本,而他只是这场戏里一个提线的傀儡,一举一动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他把那短刀从镶着宝石的刀鞘中抽出,刀柄处雕刻着一朵小小的蔷薇。银色的光泽在夜里如同死神的宣判,黑袍的男人忽然捂住了他的眼睛。眼前是遮天蔽日的黑暗,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

 

炽热的火光烧灼着十字架上的老者,底下是万众的欢呼。蓝河站在远远的人群里,看见那燎天的烈焰中逐渐被吞没的人形,心口忽然开始抽搐,疼得像是有千万把刀在割。

 

他的身后跟他有着七分相似面容的少年穿着白色的宽大法袍,眼神讥诮地看着他。他回过头,直觉告诉他少年在说什么重要的话,可是他听不见。因为四周忽然响起了某种诡异的音调,那声音听起来斯斯拉拉,偶尔还有哑声和漏风,像个破烂的风箱强撑着最后口气,朽木摩擦发出令人齿酸的声响。

 

周围的一切就在这样折磨人的音调中逐渐碎裂。蓝河猛然睁开眼,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入眼的是楠木雕花的床粱,雕着燕国常见的并蒂莲纹。素白的纱帐随风而动,窗户半开着,叶修就坐在他床边的藤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玉萧的孔洞间翻飞,动作做得有模有样。那难听到令人发指的声音就是从这玉萧中发出来的。

 

如果放在平日,蓝河必然要好好嘲笑一番他的乐诣,然而今天他忽然没了心情,梦里的情景在清醒后便如潮水般从记忆里散去,只留模糊的影子,然而那如刀割般的心痛和恐惧却仍旧真真切切地留存在身体里,看见叶修的身影只觉安心与亲切。

 

毕竟这才是他真真切切生活的世界。

 

然而那萧音丝毫没有停顿下来的意图。蓝河自觉被摧残数载,定力已远胜常人,却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的定力才堪堪上了个小山坡,对方在乐器界夺命的本事已经翻过九万大山直达西天,两厢僵持了片刻,消化完了从梦魇中乍然醒来的心安,他终于强撑一口气抬手:“我还活着呢,这丧号的似乎早了点。”

 

那正在深刻诠释呕哑嘲哳的萧声终于顿住,叶修难得没跟他计较,转着双乌黑的眼珠,上上下下把蓝河打量了半响,慵慵懒懒地道:“被梦魇的这么深,莫不是做什么春梦,梦见村头的枝柳姑娘了?”

 

“这话跟晚辈说你不会觉得不合适吗?”蓝河支起上半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现在什么时候了?”

 

“未时。”叶修回答。

 

“糟了,我还没去问候师傅呢。”

 

蓝河说着掀起被子就要往外跑,被叶修一把拦住:“问什么候,怎么不见你照顾哥的时候这么殷勤?剑铺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你今天只要安心呆在家里伺候我就行了。”

 

蓝河回过头,见叶修说完这话后又仄仄地躺回藤椅上。屋子里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药香,衬着男人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搭在叶修的额头上,感觉触手一片冰凉:“你动了真气?”

 

那病怏怏的人闻言白他一眼:“还不是某个小鬼思春思得不肯从梦里醒来,害的我只好强行叫他了。”说完还颇为自怜地叹了口气:“这年头兄长不好当啊。”

 

蓝河被他三言两句说的来气,但看到那人脸色,心底又不禁泛起愧疚。他顺手抓了件毯子给叶修盖好,穿了鞋子就往外跑,

 

“你干什么去?”叶修的声音远远从身后传来。

 

“打猎。”蓝河手脚麻利地从墙上取下弓箭,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院子。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外,叶修才慢吞吞地从藤椅里站起,他反手抱住那件毯子,走进里屋。

 

他们住在燕国临安城外不远处的村子里,绕着村子有条细如丝带的小河,后面又紧挨着座杂草丛生的荒山,勉强算得上是依山傍水。屋子是村里人不要的,几年前他们行经此地,便趁机安顿了下来。

 

里屋的陈设很简单,叶修弯下腰,从床底取出一个陈旧的黑色皮箱子。箱子上面落满了灰尘,稍微一动就扑簌簌地往下掉,上面绣着的金线蔷薇也被这陈年的土盖得灰扑扑的。他摸索了一阵找到环扣的地方,咔哒一声打开。

 

不同于外面的脏,箱子里面十分干净。蓝色的丝绒布料上绣着大片的金线蔷薇,里面静静地放着柄光亮的伞状武器,透着经年的沉寂也抹不掉的杀伐气。

 

他把那武器拿出来放在手心把玩了许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把千机伞拿出来,而后箱子重新放回床下面。

 

蓝河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暗。桌子上点了盏油灯,豆大的火焰在初秋的凉意里左摇右晃。叶修随手摘了发冠,披头散发地坐在床沿边上。见他回来,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控诉。

 

“最近山林里好像不是很太平,鸟兽不太多见了。”蓝河有些愧疚地揉了揉鼻子,一转身溜进了厨房:“先喝药再吃饭。”

 

等到他从厨房拐进屋子,叶修已经闭着眼睡着了。大片的光影落在那人半闭的侧脸上,投出墙上坚毅的轮廓。黑发松松垮垮散在身后,衣服也不似白日里穿着那般妥帖,中衣连着里衣的领口大开,露出里面形状姣好的锁骨与光滑的肌肤,何况灯火昏暗,更添朦胧美感。

 

蓝河的目光不自觉黏在那露出的锁骨处,感觉脸颊有些发烫。还好光线晦暗,所有不明所以的情感都能被轻易掩饰过去。他把手中的药碗放在桌子上,冲着那闭目养神的人喊道:“喝药了,叶修。”

 

“你叫我什么?”男人闻言睁开眼,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真是惯的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还是小时候更惹人喜欢点。”

 

蓝河假装没听见他的抱怨:“先把药喝了再说。”

 

他们家一共就他俩,叶修比蓝河大点,具体大多少也没人知道。蓝河对于小时候的事情没什么印象,从有记忆起叶修就陪在他身边。小的时候不怎么懂事,被叶修撺掇着跟在他后面叫他大王,后来长大一点觉得这称呼太羞耻,叶修趁机让他叫义父,再后来某人发现这个称呼实在影响他在年轻姑娘面前的形象,于是又让蓝河改口叫他兄长。几番折腾下来蓝河最终决定不再理会这个事儿精,直接连名带姓叫叶修。

 

蓝河在懒人叶修的教育下,四岁能叠被,五岁可做饭,六七岁便能拿着短剑打架斗殴,十岁就已经脱离小破孩成天在外滚泥巴的低级趣味,开始反过来照顾叶修这个不着调的。能写字会干活,外能赚钱内能顾家,基本达到十项全能。而叶修自己则被伺候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每日里不是闲逛就是发呆,两人形成了某种完美的互补。

 

叶修喝完了药,感觉倦意袭来,便一个翻身上了床。蓝河收拾了桌上的碗去厨房洗洗涮涮,片刻后听见屋里带着困意的问题传来:“这次多久了?”

 

“七天了。”蓝河把碗从水槽里捞出来,漫不经心道:“怎么?”

 

风呼呼地刮着,吱呀吹开窗户一角,凉意渗入屋子里,叶修翻了个身裹紧身上棉被,像是呓语,又像是忠告:“不怎么。最近山风不定,你出门的时候最好多加小心。”

 

蓝河在城里的家小有名气的铸剑铺里学艺。这间剑铺不大,开在城北的老街里。铺子的主人全名肖时钦,大伙都叫他肖师傅。长年穿着件白色长衫,头发高高束起,年逾三十至今未婚。按理说像他这种常年与兵器为伍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会带着些利器浸染的杀伐之气,偏偏他眉眼平整,气质温润如玉,倒像那些话本里文质彬彬的才子书生。

 

最近非是什么繁忙季节,蓝河坐在这古老的剑铺里,炉火映的他的脸,照出少年清秀才堪堪长开的轮廓。看起来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汗水顺着他脸颊流淌,那双眼睛漆黑专注。只见架子上烧得通红的剑被从炉火中拿出,浸到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冷水中。刺啦一声白烟四起,原本平静的水面沸腾而起又归于寂静。蓝河把那柄剑从水里捞起来,挽了挽袖子拿起一旁的锉石,开始细细打磨起来。

 

铺主人孑然一身,也不甚讲究,平时就住在铺子里。此时天色已晚,白天在这里干活的伙计早早回家,唯有蓝河不知疲倦似的留下来铸剑。他锻这柄剑已有些时日了,活儿已近收尾。肖时钦搬了张椅子坐在角落,看着他的这个小徒弟在那里专心致志地锻剑,时不时出声提醒两句。

 

“我看你最近对这剑很是用心,打算送给谁?”肖师傅坐在藤椅上晃悠,端起旁边的茶水抿了一口,饶有兴趣地看着专心磨剑的少年。

 

“给我兄长。”蓝河说这话的时候头也不抬,汗水从额头细细渗出,滴落在旁边的炉火里:“他最近身体不好,想着便给他个武器,以后也学点剑术防身。”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蓝河的脸在烛火里看起来似乎红了些。

 

肖时钦从未见过蓝河那位老哥,只是直觉那位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人,必定是一言难尽的混账。

 

天色将晚。蓝河灭了炉火,把他那柄剑小心翼翼地放在后来的架子上,收拾完这一切才微微行礼:“我先走了,师傅。”

 

肖时钦正闭目养神,颔首表示知道了。直到蓝河离开,脚步声远去消失,他才于黑暗中悄然睁开眼睛。被严丝合缝密闭的漆黑房屋里一丝生气也无,唯有那一双瞳孔,如黑夜里粲然发亮的宝石,闪烁着幽幽蓝光。

 

“下来吧。”他的声音冷冷的,像是千年冰泉里投下的石子。音量不大,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威严:“五十年过去,终于到开始的时候了。”

 

从房梁上悄无声息的落下一人,他的全身都裹在黑色的外袍中,从下面露出的手臂嶙峋干瘦,像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藏在宽大帽兜下的双眼盯着紧闭的木门,声音嘶哑:“流火已至,羽林军明日进城。”

 

两双冰蓝色的瞳孔倏然点燃,像是燃烧的火苗,撕开黑暗露出一点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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