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云开枫映色,不见当年紫衣深。

【叶蓝】焉得书剑解红尘-02

*日更果然是件难事。

*前文 东魂之木章01

*人族姊妹长篇 【喻黄】归来君山似浮槎 戳  @顾一 [今天的阿辞更文了么] 


02.

据叶修自己说,他的病是天生的。

 

但他其实也不总这样。这病非常古怪,起码在蓝河的认知里几乎是闻所未闻。它一年只发作两次,不发病的时候与常人无异,可是发作的时候人会陷入某种异常的虚弱状态,需得终日里用药物吊着才能勉强维持不至断了气。

 

其实叶修不说蓝河也看的出来,他发病的时候是真的虚弱到极致,每次都是拼了命地跟死神抗争。是以这次害他发病期间还动了真气,蓝河才会这么愧疚。

 

天色已经不早,但街上仍人来人往的。蓝河提着刚抓的药材,皱着眉头向前艰难地挪动。平日里临安虽然人也多,却也从来没有挤到如此境地。他正困惑,就听见城门方向传来震天的轰隆声,像是千万马匹踏破大地。伴随着众人的欢呼,一艘巨大的船影从天边拨开浩渺烟雾缓缓而来。

 

蓝河站的靠河边,随着巨轮入城,人群也开始躁动起来。推搡中蓝河只觉得后面被人推了一下,眼看就要掉进漓江,鼻尖却闻见缕熟悉药香,有人抓着他的胳膊朝后轻轻一带,于是他整个人便跌入了一个宽阔又带着点苦涩药味的怀抱。

 

流火的时令,叶修仍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深秋的厚衣服。他低头打量着怀里的人面沉如水:“我才一眼没见,你就差点命都不要了。不过是羽林军而已,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羽林军?那艘船上载着羽林军?”

 

为国羽翼,如林之盛,因而得名羽林。他们是精挑细选的人类精英,从小便接受秘密的训练,武器是监天属专门为屠龙而打造的。龙族体力普遍比人类强,其中更有少数能化身龙形态,全身覆鳞无坚不摧,而人类唯一能够对抗龙族的存在,便是羽林军。

 

即使是五十年前襄国那支神秘军队风头正盛的时候,也不能动摇羽林军在大家心里的地位,他的影响可见一斑。如果说每个少年都曾有一个英雄梦,对于东陆的少年们来说,羽林军无疑便是如同梦的具体化般的存在。

 

叶修看蓝河诧异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又多话了,拉着蓝河不由分说地往人群外走:“他们每年流火会取道漓江入天子城献骨,没什么好看的,跟哥比差远了。”

 

蓝河回过头颇为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巨轮,任由他拉着钻出人群。他虽然心底很想去看,却直觉叶修似乎对于那群人的印象并不好,于是选择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虽不言语,可却瞒不过叶修的眼睛。走在前面的人一回首,神采飞扬全然不像个病秧子:“想看?”

 

蓝河犹豫着要不要点头。

 

就在他犹豫的间隙,身后忽然传来利箭破空之声。两人齐齐转身,就看到从岸边有数百支弩箭连着铁索射向巨轮侧弦,铁索摩擦的声音尖利刺耳,巨轮的行动受阻,摇晃着在漓江里翻起遮天的水花,几个将全身都套在白色法袍下的身影从围观群众中一跃而起,踏着锁链灵活地飞上巨轮。

 

“是龙族!龙族回来了!”人群中爆发出惊呼。‘龙族’两字像是颗炸雷,引爆了汹涌的人潮,围观的人群纷纷四处逃窜,蓝河被撞得七晕八素,恍惚间听见叶修似乎是低语了些什么。他想拉住他以免被人群冲散,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

 

蓝河气的跳脚,奋力地剥开面前的人流。然而人实在太多,任他怎么挣扎也没法逆流朝着江边过去。巨轮之上的战斗仍在继续,羽林军在最初被偷袭的慌乱过后很快便集结起来,龙族来的时候虽然气势汹汹,却没有能化身的应龙,是以局势开始慢慢僵持起来。

 

一支冷箭擦着他的裤腿钉在脚边,蓝河远远地看了眼巨轮上白袍和羽林军交织的身影,艰难地踮起脚尖,扯着嗓子喊:“叶修!”

 

自然是没人应答的。蓝河想着他这几日那病仄仄的样子,心里越发不安起来。江边的人群已经散的七七八八,他举目四望,仍然是不见叶修的身影。第二支冷箭擦着他的袖子划过,蓝河回过头,如果说刚才还有疑虑,那么接连的两支冷箭已经让他确认了有人是冲着他来的。

 

然而他现在并没有心情搭理那个藏在暗中的人。叶修的病情有多严重他心里清楚再清楚不过,他急的脑门上都是汗,眼睛四下里搜集那个熟悉的身影,连边上打的火热的龙族和羽林军都成了背景板。越找不见越不安,连带着还窜上一股怒气——这人就是没事找事,放着家里不好好的休息,拖着个半死不活的身子乱跑什么劲。

 

最终叶修赶在蓝河爆发前自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神秘兮兮地放在背后,不等对方开口便抢白道:“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蓝河深吸一口气,悬了半天的心在看到叶修无事后终于落回了原处,他抓紧时间打量着面前人的身体状况,漫不经心地回答:“猜不出来。”

 

“看你的态度是不想要?不想要那算了,哥出去随便找个人送了,也比送个没良心的小狼崽子强。”叶修说着把手从背后飞快地插入袖子,作势就要走。

 

“不不不,我期待的很。”蓝河头疼地看着面前自家的兄长,对上对方狐疑的眼神,又立马无比真诚地补了句:“是真的,我刚刚只是一时间没找到你……太紧张了……”

 

叶修闻言伸手把蓝河笼在怀里,笑眯眯地道:“这才是我的乖小蓝。”

 

蓝河整个人被那双精瘦的胳膊环着,脸贴着对方的胸膛闻见那股药香,心脏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就听见脑袋上传来某人煞风景的询问:“你发烧了?脸怎么变得这么红?”

 

他挡住了叶修就要试探他体温的手,咬牙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心虚地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只怪天太热了。说起来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是什么?”

 

说到这个,叶修立马又来了精神。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包裹,层层打开后露出里面银制的徽章,徽章是盾牌形的,四周雕满了燕国的并蒂莲纹,最中心的地方刻着一支羽毛,羽毛的正下方镶嵌着蓝色的玛瑙。

 

“象征羽林军身份的令牌!”蓝河惊呼:“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嘘——”叶修满意地看着他惊讶的神色,抬起头自豪地瞥了眼巨轮上仍在战斗中的两路人马:“船入城的时候有人收了令牌,看这会他们打得太激烈,我就先助人为乐地保存着了。”

 

蓝河:“……”

 

趁人家打架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偷别人的东西,完了还一脸得意洋洋,这都什么事啊!

 

蓝河正忙着郁闷自己没能及时引导这位兄长形成一个良好的三观,第三支冷箭擦着他的耳畔飞过。叶修的神色猛然一凛,抓着蓝河的手不由分说就往城外跑。然而还没走两步,一个人已经悄然落在了他们面前。

 

他同龙族一样穿着宽大的足以遮住整个人轮廓的法袍,看见叶修的瞬间眼睛微微亮了亮,然后慢慢地掀开帽兜露出底下藏着的面貌。

 

“时间到了。”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像是神的使者进行宣判,冰蓝色的瞳孔直视着蓝河。

 

“他现在有他自己的生活,你总得给我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叶修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

 

蓝河的思维在白袍之人脱下帽兜的时候便处于僵死状态。他的嘴唇颤抖着,半响才艰难地叫出那熟稔的称呼:“师傅……”

 

肖时钦毫不避讳地点点头。他身法极快地闪到蓝河面前,却仍是被人状似若无其事地隔开。叶修的手上拎着武器,冷冰冰地看向肖时钦,蓝河这才发现他的手上的武器,似剑非剑,状若铁伞,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我说了你要给他选择的机会。”叶修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侧着身子把自己横亘在两人之间。

 

“你要违背皇的意愿吗?”肖时钦冷冷清清地发问,他的个子比叶修还能稍微高点,那双眼睛打量人的时候,就有种淡淡的居高临下感。蓝河不舒服地稍稍向后挪了挪身子,肖时钦却忽然对叶修露出一个笑容:“你正在发作期吧?平时的你我或许不是对手,但是这个时候……”

 

“不是或许,你肯定不会是平时的我的对手。”叶修到是毫不客气地承认了。

 

果不其然肖时钦皱起了眉头,半晌又无奈地耸肩:“你还是老样子。”

 

“你也是。皇当年被送上火行架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出来,等他死了再衷心地聆听他的意愿,真是让太让哥感动了。”他的眼神露出讥讽:“还是说你说的其实是现在那位?那就更与我无关了。”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们作对。”似乎是厌倦了这样的质问,肖时钦从法袍下慢慢地抽出柄长剑:“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我们忠于的从来只有前任的皇。只要他的遗志还有一项未完,我们便不会另择主人。”

 

叶修的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你们知道……”

 

“我们正为此而来。”语毕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出手,银光撕裂在天空中,卷起强烈的气流。

 

两人身法具是极快,蓝河的眼睛勉强能追上,忽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们。尤其是叶修,他们相伴流落数十载,他却从不知道原来他身手如此之好。

 

有很多从来没在意过的细节忽然涌入脑海。比如叶修从哪里来,他为什么会甘心陪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比如那个巨大的十字架,他们刚才说龙皇死于火行架,难道他梦里那位老者便是龙皇?再比如叶修与龙族这么熟,他到底是龙,还是倒向龙族的人类?他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忽然有一滴血落在他袖子上。

 

血是从叶修的嘴角渗出来的,蓝河看到那鲜红色液体的瞬间,忽然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就都没有了,剩下满心满意都是对那个人的担心。肖时钦已经收了剑,回过头看向叶修的眼里盛满尊敬:“在发作期还能有如此实力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叶修扯起一个无所谓的笑。肖时钦说完这句话,忽然身法极快地朝着蓝河的方向而来,叶修站的本就靠远,又恰逢发作期身体虚浮,而蓝河正忙着关心叶修的伤势,结果三人眼睁睁地看着肖时钦飞身到他身边,冰冷的匕首刺穿心脏处柔软的肉体。

 

匕首的手柄处錾刻着朵小小的蔷薇。

 

变故来的委实太快。血液从被切开的地方流出来,蓝河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他艰难地低下头,看着没入自己胸腔的利刃,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是了。他终于想起来,梦中他在老者面前掏出的匕首,手柄处也是这般錾刻着朵小小的蔷薇。

 

他没来得及看叶修的表情,陷入黑暗的最后,是肖时钦仍旧低沉的声音:“他没有选择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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