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焉得书剑解红尘-21
*勤奋地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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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姊妹长篇 【喻黄】归来君山似浮槎 已经完结。 by 顾一
21.
他缓缓地取下绷带，火苗跳跃着照亮这潮湿的山洞，魏琛睁开的眼睛里，那双原本深邃如海的眼睛如今苍白无神，瞳孔处依稀能看到浅淡的轮廓。
“不要小瞧养火人的力量。我们在那之后又研究了几十年……老叶……”魏琛的声音苦涩：“他们的力量早就不是你我当年那样了。”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叶修闻言不禁冷笑。昔日在聂阳浮玉阁，方锐说的话又浮现在耳畔，说不在意是假的。这实验曾让他们痛不欲生，让他们恨生为人，是所有罪恶与苦痛的发源。死去的人身上布满龙鳞夜夜哀嚎，活下来的他们变成只能行走于黑暗之下的怪物，戴着面具承受虚假的荣光。
然后在大战结束的时候被清洗，被抹杀。上邺一战后威襄王借调御林军对铁浮屠战后进行屠杀，大多数人死在那里，仅有的他们几个被送往威襄王的王宫监牢，由国王亲自下令处斩。
王宫的牢狱比一般的那些干净的多——那里除了光秃秃的墙壁，一扇小小的用来透光的窗，什么都没有。他们被带上镣铐，没收武器，摘下面具，等待着毫无意义的赴死。然而在处刑的前几天，上上上上任的羽林军首领在某个夜晚打开了牢狱的门，偷偷放走了他们。
时至今日叶修仍记得那个羽林军首领的模样。那时候他常常会来看他，穿着妥帖的灰色制服，月光从天窗洒下来，照出他英俊年轻的脸，像是霜打落在身上。
“我奉王命抓你，可我却又觉得，你们不像王口中勾结异族的叛徒。”
这是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彼时的叶修浑身布满伤痕，于黑暗中抬头，冰蓝色的瞳孔里满是透骨的恨意和不屑，干枯的嘴唇抿得紧紧地，溢出两个字：“可笑。”
后来这位年轻的羽林军首领在处刑前私放了铁浮屠，叶修逃出去后便跟其他人走散了，他一路向西跑，威襄王派来的追兵都被他毫不客气地击杀，那一国君主见杀不了他，干脆把他的行踪泄露给了龙。
彼时的他已经筋疲力尽，被擒后随龙族一起败退曈胧岛，后来等他赢得比武审判重获自由，东陆早已经换了新天。襄国一跃成为诸侯国之首，大小事务决断皆先入襄再送天子城；燕、靖趁乱吞并了周边小国，国土大大扩张，聂阳分得龙族旧土，成为商贾往来大国，辽疆大君平定了原本的八大部族，完成了北方的一统。
而关于羽林军，闻听他们逃走后没多久羽林军内部发生了叛乱，有人杀了前代首领，然后逃之夭夭不知所踪。他费尽心思，最终只找到一块冰冷的墓碑，冰冷文字镌刻其上——羽林军第五十七代首领，苏沐秋之墓。
所以不能容忍的是，明明是千辛万苦才得以逃生的性命，魏琛却又自己走回来那刽子手的怀抱，还成了负责苻水研究的最高指挥者。重复那些暗无天日的实验，让更多的人品尝那份痛苦。
魏琛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有些自嘲地笑：“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来做这些事的。而我坐在这个位子，起码还能将人命尽量控制住。”他顿了顿：“老叶，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和龙血融合地太好了，所以你不会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衷。”
“当年有数以千计的人被用作实验，真正没有出现龙化反应从而活下来的只有加上你我区区数十人。我们这些人，被带上面具，赐予代号，组成了后来风光一时的铁浮屠。”他用木棍在地上敲打着，像是沿着声音追思久远的过去：“跟咱一起的那对小情侣你还记得吧？他们逃出来后就隐居了，我后来无意中见到了他们，那时候他们已经逐渐开始显现出龙化的迹象了。”
叶修皱眉不语。
“就跟当年死去的无数的失败品一样，身上生出龙鳞，皮肤坏死，逐渐全身的生命力都会被那鳞片吞噬。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我们这些所谓的成功品，也不过是推迟了龙化的时间而已，最终都免不了陷入那种让人恶心的宿命。”
“苻水有所有关于养火的资料，除了这里，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帮到那对小夫妇了。他们的孩子我也见过，长得肉嘟嘟的，很可爱，就是之前聂阳你见过的跟在我身边的那个，我不想那孩子太早就没了父母。”
他似乎是太久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了，坐在石头上不住地喘息着。外袍下的胸膛起起伏伏，像是随时会散架似的。叶修仍坐在墙角，他的脸埋在光与影的交界，一言不发。是非曲折，弯弯绕绕，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与他有关的、无关的，他知道的、不知道的，所有的事最终铸就了今日的果。曾经他们并肩为铁浮屠，为国家荣誉而战。而如今相见，他是威襄王手下苻水的最高指挥者，掌握着那个怪物诞生的温床；而他背叛了自己的种族，选择彻底作为一条龙而活。
良久，叶修才一抬下巴，从怀里摸出一支烟：“老魏。借个火。”
魏琛偏偏头，蓝河自觉地走过去接过他手上小小的火把，回身给叶修点了烟。烟草被水浸湿，很不好点。他努力的半晌才勉强点燃，叶修连忙深吸了一大口，然后缓缓地吐出白雾。
“老魏……”他说了个开口，又忽然忘词似的停在那里，很久才继续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只是肖时钦和方锐，我是一定要救的。”
“你眼睛有伤，没必要陪我们冒险。”叶修掐灭烟头，整个人长舒一口气，他似乎已经完全从刚才的疼痛中走了出来，语调甚至带了点轻快：“告诉我他们被关在哪里就好。”
魏琛坐在石头上，他慢慢地把那截绸布重新缠在眼睛上：“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那便走吧。”魏琛站起来。语气不容拒绝：“我这从五十年飘荡至今的亡灵，可只剩下你一个同伴了。”
几人有了魏琛的带路，行动迅速且安全了许多。原来他们一行人暂歇的地方并非这山洞的尽头，只见魏琛拿着拐杖对墙面敲敲打打，不一会便从侧面开出来一个刚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想来他刚就是从这里忽然出现的。
他们一行人又走了许久，叶修不禁暗自心惊起来这里设下的重重机关。如果不是魏琛，只靠他们几个是决计不可能轻松到达的。这条路的尽头点着兽头的灯架，石头累铸的门，边上刻着排小字。
“这是什么？”叶修看过去，见那字迹均力透千钧刻于石壁之上：“莞蒲竹蓠失一字，清江临载几重歌。”
“没文化了吧，这是我们对的暗号。”魏琛咂咂嘴，转动旁边烛台的兽头，大门缓缓打开：“像你这种人，是不懂我们文化人的世界的。这个暗号是老子当年刚来的时候，苦思冥想，最后灵机一动，才有了这个很有内涵的句子。莞蒲别名苻篱，可不是暗含了苻水的名字么，清江则是……”
“好了好了。”叶修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不就是水葱么，把你叫的文艺的。你刚刚说养火人失控了？可我们走了这一路，一点异动都没有，不觉得太过安静了吗？”
他这一提醒，魏琛也马上严肃起来：“你说得对。我出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
一行人不敢再耽搁，门背后便是苻水机构的内部，青色的转头累筑出墙壁和穹顶，到处都是交错的甬道和编着号码的屋子，地底潮湿，那些铁门多是锈迹斑斑，歪七竖八地吊在门框上。这里打斗破坏的痕迹已经很明显了，暗红色的血沉积在青灰的地砖上，铁门被扯开，长明灯的灯架散的到处都是，墙壁上不知道被什么弄出深深的沟壑，夹杂着喷溅的血迹和煤油，气味难闻到了极点。
只是仍不见那些失了神智的始作俑者。
几人的神经都是高度紧张，从角落里忽然闪现出一个黑影，不等叶修出声提醒，那黑影已经极快地朝着戴妍琦而去，以掌做爪，戴妍琦的反应也不慢，迅速闪身朝着侧边掠去，那黑影收手不及，直接抓住旁边石柱，在上面生生留下五道抓印。
戴妍琦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印子，这样的力道绝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黑影见一击不成，便打算抽身而退。叶修他们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几人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将那黑影的退路堵得死死的，耳畔是兵兵乓乓的打斗声，没一会那黑影便支撑不住，他被人重重砸在地板上，随后的叶修的伞尖抵住喉咙。
这个时候众人才看清，这个黑影，是个脸被血污的看不清本来面容的家伙。
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那黑影却蓦地出声：“叶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