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焉得书剑解红尘-06
*所谓修行和坚持，往往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人族姊妹长篇 【喻黄】归来君山似浮槎 戳 @顾一 [今天的阿辞更文了么]
06.
等狂风平定下来，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寂静。神树短暂收敛了方才狂暴的状态，极力朝着上方舒展自己的枝桠，女子的声音便响起在空旷的山洞里：“这山地处东部魂之所在，吸天地之精华，孕灵气之物，是以为东魂之木。”
叶修走过去抱住昏过去的蓝河，少年忽然倒下的那个瞬间清晰地印在脑海，牵引着他繁杂的思绪。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没事。”
“他当然没事。”叶修的手搭在蓝河脖子上，咬牙切齿地看向肖时钦和女子的方向：“他只是陷入不生不死的境地而已。你用了他的‘生’气，代替他站在了这里。”
女子‘咦’了一声，歪着脑袋看向肖时钦的方向，声音清脆地像是银铃：“他竟然会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肖时钦注视着女子的脸，英挺的五官淡漠如冰封：“阿妍。”
“你知道我的名字？”女子诧异地看着肖时钦。她刚醒来，像是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似的绕着肖时钦踱步，半晌又惋惜地摇摇头：“可是我不记得你了。我睡得太久，很多人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么？”肖时钦问。
“我只知道我叫戴妍琦。”女子噘着嘴，顺势坐在棺盖上，白皙的小腿晃荡着。她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忽然抬起头：“对了。我记得我好像是生病了，好严重好严重的大病，整个人都很难受。有个人穿着白袍，脸遮在帽兜里，在我耳边低语，说我犯了错，只能在这里面壁思过了。”
肖时钦闻言皱起眉头，一道剑风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杀意朝着两人中间劈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回过头，只看到叶修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千机伞。他的眼神冰冷，那双瞳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冰蓝色，正冷眼打量着旁若无人交谈的两人：“你们说够了没有？”
“说够了……”他可以拉长了尾音，眼中的杀意不减反增：“就赶紧滚回棺材里。偷别人的命用着，不难受么？”
戴妍琦被猝不及防地剑风劈得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她手支着自己，勉强稳住身形，冲着肖时钦问：“他为什么要杀我？”
“你为什么会生病？”肖时钦不答，反而问起了其他问题。
“我不知道。”戴妍琦扁扁嘴：“好像是因为他们说某个人不要我了，我很难过。然后就是很多人来找我，最后我被人带了出来，关在这里。”
肖时钦神情一动：“谁？你知不知道带你出来的那人是谁？”
戴妍琦摇摇头，像是努力从记忆里翻腾搜寻着：“他的眼睛是冰蓝色的，好漂亮好漂亮的颜色。穿着白袍子，帽兜遮住了脸，好像有很多人叫他……叫他……魏老大……”
她的话语刚落，肖时钦猛地上前一步，迎着少女诧异的目光，伸手忽然抱住了她。他的口气难得的温柔，像是情人的低语，喷出的鼻息温热扑在她的皮肤上：“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戴妍琦的浑身一震。
“我会为你报仇的，阿妍。”他的声音缓慢不容置疑，手臂逐渐勒紧，像是要把这拥抱的触感一点一滴都铭记在骨髓里，然后他仍然温柔地，掀开棺材的盖子，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想要扣住女子的肩膀：“所以现在，把命还给小殿下吧。”
戴妍琦终于变了脸色，她顺势一滚沿着棺材的边上跳开，整个人还未来得及站起来，就感到后背一紧，回头的时候就看到雪亮剑锋从后面刺入身体，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肖时钦：“你不是……”
“他怎么可能被你那低劣的幻术蛊惑掉神智。”叶修在旁边不屑地冷眼旁观：“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拔掉棺材上的长钉也好，与你的对话也好，都是他自己的意愿，与你散发出来的幻术无关。”
戴妍琦的身躯被利刃贯穿，从那伤口流出的血却不是普通人的殷红色，而是如同墨一般的黑色。她忽然笑起来，笑容印在那张精致的脸上，竟然莫名有种阴鸷：“你们都骗我。”
她说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意。那狂风再度，吹得人眼花缭乱，五官嗡嗡作响。巨木开始在风中逐渐暴躁起来，粗壮的枝条漫天飞舞，遮天蔽日。那些枝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生长，蔓延攀爬着缠绕在穹顶，不多时便阻绝了洞顶的那一星阳光，这空间便又变回那暗沉沉的模样，洞顶上厚重的木条交错成遮天的网，以千钧之势压下来。
叶修慌乱之中只忙着抱起蓝河，肖时钦反手抓住戴妍琦的手腕，外袍一兜卷起地上的秘银长钉，就势就要把她扔回棺材里去。戴妍琦用力一挣，回身一掌打在他左肩，狂风卷着棺材的盖子飞出去老远。
“你休想再把我困进去。”她冷笑。
“一个人确实有点难。”肖时钦答话，却是转身拔剑朝着那妄图从他背后偷袭的枝条而去。戴妍琦见意图被识破，连忙后退，叶修的剑就擦着她的身侧，削下一大片衣角。随着风越来越大，地面也开始震动起来，无数的枝条飞舞着不断袭击两人，叶修和肖时钦被那些木条绊住手脚，戴妍琦趁机躲到重重的枝条包围圈后喘息。
“我还没到，你们怎么就擅自开打了？”
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山洞里，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地穿过重重的混乱抵达每个人的耳畔。风声稍止，他们几人默契地停下手，看向那半山腰的石台。
那里，一个少年峨冠博带，正带着点戏谑的表情看过来。叶修不动神色地把怀里的蓝河搂地紧了紧，肖时钦则收了剑恭敬地垂下头，他点燃自己象征着龙族身份的冰蓝瞳，右手放在心脏处行了个标准的礼节：“恭迎皇。”
来的正是蓝河的好弟弟，亲手把他们赶出曈胧岛的罪魁祸首——白峡。
他长得与蓝河有七分相似，只是那脸看起来更为幼小，年轻的皇从半空跳下来，眼里带着睥睨天下的倨傲。他走过去，看见叶修怀里昏迷不醒的蓝河，嗤笑：“好歹也是个哥哥，怎么总是这么没用？”
叶修没说话，只是手紧紧地握着千机伞的伞柄。白峡倒也不介意，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几个人，最后停在了戴妍琦身上。
“人类？”他惊讶地看着她，随即又否定似的摇摇头：“不对，人类那脆弱的身体不可能在这东魂之木的洞穴里坚持这么久，那么，你是龙？”
“她不是。”接话的是叶修。
白峡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关于这个前禁卫军长的传说，他多多少少也听过些。只是他很多年前宁愿跟着那个废物哥哥离开故乡流落东陆也不愿留下来辅佐他，让白峡心里总像是扎着根刺。
他打量了叶修半晌，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大笑起来：“原来这样，她是你的同伴啊叶修。”他笑的豪放，在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上隐隐散发出狷狂：“开不开心，叶修。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跟你一样的……”
说道这里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措辞，然后又接上，眼里满是讥讽：“非人非龙的……怪物。”
他说完，也不看其他，回过身。地面忽然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无数的碎石开始剥落。叶修带着蓝河勉强站稳躲避着袭来的木条和石块，洞壁上光滑如镜的石块开始碎裂，原本亮如白昼的空间光线四射，形成一种撕裂的美感，隐隐有天塌地陷，末日降临之势。
震动还在加剧，碎石铺天盖地砸下来，偌大的空洞里竟无处可逃。巨木的枝桠从各个角度袭来，带着比之前更快更狠的速度。偶尔落下来的细碎光线被扭曲的空间折射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像是重重枷锁套在山洞。脚下开始断裂，被强行扯开的纹落爬满了墙壁，这山洞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
有什么庞然大物忽然出现。
叶修抬起头，原本硕大的空间忽然拥挤起来。他看见了一条真正的龙。
龙族中本就只有极少数的龙能够变身，化身成为远古记载中的样子。叶修跟着蓝河流落东陆多年，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真正的龙了。只见那龙银鳞附身，身如流水，两只眼睛亮如圆月，燃烧着冰蓝色的光辉。空间里隐隐有风而动，叶修无端有一种风沙迷眼之感。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龙，却无论几次见到都会被那强大到完美的生物所震撼，半空中的龙正展着双翼振翅而飞，身影所到之处遮天蔽日，似乎吐息之间便能睥睨天下，令世人臣服。
那些枝条忽然间全部疯了般朝着那半空中的龙而去，龙吟声清脆伴着巨大的力量卷起风尘碎石无数，龙爪所过之处那些嚣张的枝条齐刷刷断裂。然而木条实在太多，这里空间又稍显狭小，不多时便有灰褐色枝桠缠上它的双翼四肢。
那龙再次轻啸，亮如圆月的眼里现出愤怒神色，而后竟然是拼着断爪折翅的劲头朝着树干直直抓下去，这一抓之下，树干立刻流出殷红鲜血，巨树仿佛吃痛般瑟缩了一下，枝条松动片刻。那龙看准时机，朝着树根狠狠咬下。
无数的树枝朝着龙的身体而去，要把它拉开。而那条龙却不管不顾，仿佛不知疼痛般，只拼命咬着根系，妄图将巨树连根咬断。
山洞里晨昏不辨，日月不分。地面还在抖动，墙壁上的裂纹越来越深。这山眼看就要坍塌，那边巨木和巨龙仍是两厢僵持，直到一声闷哼，终究还是龙占了上风，将那巨木从根系齐齐咬断。
同一时间，山崩地裂，这巨大的空洞终于不堪重负。白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了人形，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隐隐发出绿色的光。山体崩塌，几人慌不择路地往出逃，四下里都是掉落的石块和扬起的尘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从黑暗中透出一星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