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焉得书剑解红尘-03
*好艰难啊。
*人族姊妹长篇 【喻黄】归来君山似浮槎 戳 @顾一 [今天的阿辞更文了么]
03.
他又回到了那座宫殿。
圆形尖顶的巨大教堂仿佛骑士的长枪，直直地最锋利的地方对准苍白的天穹。穿着白袍的人为十字架上的老者淋上煤油。老者似乎已经睡着，他的表情凝固，像是陷在什么美好的梦里，兜头的煤油也没能将他浇醒。
可是没有人在意，火点燃的瞬间底下爆发出欢呼，庆祝这龙族最大的罪人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
他的身后那个与他七分相似面容的少年静静站着，这次没了叶修那催魂夺命的萧声阻挠，少年的声音毫无障碍地落在他耳畔。
蓝河听清了少年说的话：“你这个亲手杀了皇的，恶魔的孩子。”
一句话带起被尘封许久的记忆，以及自己最不愿意回想的过去。那些过去一幕幕被揭开，他终于想起来，他的龙族名是拉法埃洛，耶阿特帝国的第三皇位继承人，本应该是龙族未来的皇。
说本应该，是因为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并不是他。四十四年前他的好弟弟，尤格里斯以弑父的罪名妄图将他送入坟墓。在执行的前夜他被叶修从忏罪之棺里解救出来，那是个冬天，鹅毛的大雪纷纷扬扬铺满了教堂前面的大道，广场上神女的雕像也被皑皑的白雪覆盖。他被钉在棺材里太久，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虚弱中，冷气钻入他的身体，好像要连同他的灵魂一并冻僵。
如果不是那个人紧握着他的手上传来温暖，蓝河几乎觉得要死掉了。那个时候他的意识被冻得不甚清楚，却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人的手怎么能这么温暖这么有力呢？
过去的景象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入脑海，撕扯着他的灵魂和肉体，从那最深处迸发出难以言喻的痛楚，而后是长久的黑暗与寂静。他的身体仍旧不能动，意识却逐渐清醒，听见叶修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怎么还没醒？”
“还不是你把封印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回答的是肖时钦，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事不关己：“我下手的时候已经尽量小心了。”
“我只是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叶修叼着烟：“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怎么当上禁卫军长的，靠卖剑吗？”
蓝河在心底给自己师傅点了根蜡，遇见叶修这人，三句话被气的七窍生烟简直不要太正常。
但师傅毕竟是师傅，他的声音没有大也没有小，仍旧保持着平日里的语调，淡淡道：“不，靠卖脸。”
这次叶修久久没有答话，估计也被肖时钦这不要脸的回答所震惊。蓝河急于想看到叶修的表情，却苦于全身上下动不了，不由得深感惋惜。叶修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在头顶：“没想到你脸皮这么厚。”
蓝河很想附和地点头，又听见叶修说：“很好，哥就喜欢这样的人。”
像是有一根小刺在心尖轻轻地扎了一下。蓝河下意识地皱眉，才想起自己如今并不能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于是努力放空自己想把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驱出脑海。
叶修可是我兄长。
他如是告诉自己。
脑海又是昏昏沉沉地，蓝河这几日意识一直处于时清醒时断片的状态中。他彻底地清醒于一个夜凉如水的晚上，月轮透过窗投下满屋清辉。他先是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终于能够动起来，不再是之前毫无反应的状态，睁开眼就看到叶修放大的脸。
男人的呼吸温热喷在头顶，一只胳膊拥着他，手贴在他的后腰，另一只胳膊穿过他的脖颈，把他的脑袋虚虚按在自己的胸腔前。蓝河先是被这姿势吓了一跳，等到反应过来自己整个人都在他怀里之后，心脏又不争气地加速起来。
那些什么催眠了自己无数遍的兄长身份道德伦理统统被他打包扔了出去。
他这一动，叶修立马就醒了。他有些不满地紧了紧手，迷迷糊糊道：“安分点。”
蓝河战战兢兢地缩在他怀里，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这样下去实在有直接猝死的风险，不由得伸手想要推开他。
“你的封印刚解，体质不稳，需要真气护体。”叶修的声音仍带着点迷糊，眼神却已经清亮起来，伸手又把他向怀里带了带。他低着头蜷缩着猫一样的蓝河：“怎么又脸红了？莫不是被哥这张英俊潇洒的脸帅到害羞？”
跟这人说话永远不如装死来的实在。他闭上眼睛，果然感觉有一股暖流顺着叶修手掌贴合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到身体里。这几日他虽然处在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混沌中，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像是全身所有的骨骼被打碎后重新组合，撕扯着筋肉开始拼命的生长，这个过程漫长又痛苦无比，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然后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蓝河仰起头端详着叶修的下颌：“我之前怎么会失忆？”
“不知道，大概是哪个不愿意留名的帅哥下的封印吧。”
蓝河：“……”
叶修忽然叹了口气：“我救你出来的时候，你的精神状况实在太差了，我怕你熬不过去，才封印了你体内龙的力量和关于曈胧岛的记忆。”
“那肖时钦他们为什么又一定要我恢复记忆？”一个被逃出曈胧岛的流落皇子，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价值值得帝国的禁卫军千里迢迢来找他。
“先皇当年败退曈胧岛之前，其实在东陆留下了一样东西，一件能够带领龙族重回东陆的宝物。他告诉我这些，却没有说具体是什么。”叶修顿了顿，空出只手揉着蓝河的头发：“我想肖时钦也不知道。先皇临死的时候只说留下了四道封印，封印的时限是五十年，它们会指引我们找到那个宝物，然后带领龙族重回故土。那时候他的神智已经不清，除了交代这些，便是反反复复地唱着一首歌。”
“歌？”
叶修点了点头，像是在回忆调子，半晌轻声唱起来：“那魔鬼的孩子将在烈火中重生，笛声指引地狱的亡灵寻找回家的路。他们沉眠在异国他乡，等待着从破晓降临后的寂静，那里他们将沐浴着血与火的荣光重新踏上故土。”
“与其说是歌，倒不如说是诅咒吧。”蓝河撇撇嘴。
“很多人都这么觉得。”叶修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我们调查了龙皇当年所有接触的人，但还是一无所获。直到白峡给了我们提醒。”
“白峡又是谁？”蓝河觉得他的脑细胞快不够了。
“就是你的弟弟尤格里斯。像你的人类名是蓝河一样，他的人类名是白峡，把你赶出曈胧岛后不久，他便即位成为新的皇了。”叶修从蓝河头上恶作剧般地揪下一根头发，看着少年皱起的眉露出笑意：“他出现在我们面前，告诉我们你与他都是恶魔的孩子。你看，我们苦思冥想了那么久，答案却明显地不值一提。人类将龙视作最大的敌人，每一任的龙皇更是如同魔鬼的存在。”
“现在你知道了。”叶修说：“只有你和白峡有可能打开封印。白峡现在被困在曈胧岛，能够指望的自然只有你了。但是你的记忆和龙的力量一同被我下了封印，所以他们才非要你恢复记忆不可。”
“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做呢？”蓝河仰着头。
“随你喜欢。”叶修微眯着眼睛，语气听起来懒洋洋地，却透着不可磨灭的坚定：“你如果想要继承老龙皇的意志，我就陪你一起去找封印。你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带你离开，他们困不住我。”
这番话像是一柄小锤，劈头盖脸地砸在蓝河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叶修说话向来懒懒散散地，总给人一种不着调的错觉。可是蓝河知道他认真的时候，说的每一个字都会是坚如磐石的承诺。
“那我们先留下来吧，在应龙凋敝的而今，能够带领龙族重回东陆的宝物，我真的很想见识一下。”蓝河一边说这话，一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反抱住叶修的腰。男人的身材精瘦，被他环住的瞬间略微诧异地扬起眉毛。他不敢看男人的脸，只好把脸更深地埋进对方的胸膛：“说起来蓝河这个名字，你起得？”
“不喜欢？”
蓝河摇摇头：“很喜欢。”
随着蓝河的清醒，能进食之后他的身体恢复地很快。肖时钦从善如流地见他改口小殿下，绝口不提曾经冲着他心脏给了一刀子的事实。
虽然心底确定了接下来的路，可是等到真正要找起封印的时候，才发现东陆茫茫，毫无头绪。
蓝河看向叶修：“我看我们果然还是收拾东西回家吧。”
叶修欣然同意，肖时钦摇着扇子：“先皇的四处封印皆是依附天地灵气，而今封印年限快到，必然会影响到周围。我们只要多留意东陆最近发生的怪事，肯定能找到。”
“我怎么感觉我有种卖身的错觉？”蓝河跟叶修咬着耳朵。
叶修慢条斯理看了肖时钦一眼：“差不多，毕竟我跟他们谈好了以后生活花销都由他们负责，每月三十两黄金。”
“三十两！”蓝河瞪大眼睛，想起自己在剑铺学徒时每月那点可怜的薪酬，在叶修大佬的出手面前实在都不够塞牙缝的：“那我们要做什么？”
“游山玩水。”叶修随口答道，看见肖时钦陡然阴下去的脸色，又连忙补充：“当然，找封印也是很有必要的。”
正说着，门外忽然进来一个人，穿着龙族统一的法袍，冰蓝色的瞳孔半垂着露出恭敬的姿态。得到了肖时钦的允许，冲着屋里躬身行礼：“肖长官，小殿下。”
没被问候到的叶某人显得很不开心，肖时钦没理会他，啪的一声合起手里的扇子：“什么事？”
“那个女人醒了。”那人答。
肖时钦皱起眉，一边的蓝河好奇发问：“谁？”
“一个很奇怪的人，你们见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