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云开枫映色,不见当年紫衣深。

【归去来兮系列】两生契·下

*系列文章,各CP单独成篇,共用世界观。

*与顾洛书连文  @顾一『洛书的一』  

*系列文 伞修篇-譬如朝露

               喻黄篇-安之若素   

               肖戴篇-越人歌

               双花篇-岂不怀归

               高乔篇-梁月前度

               周江篇-两生契·上

*本篇CP:周江(微喻黄)

*本篇分上下。

*碧落黄泉寻不见,人生风月自如此。

六、

 

永初九年的中秋家宴,老庄主的邀请函发到了自家的院子里,作为客卿的江波涛亦收到了请柬。这从另一方面也能看出老庄主为人实在刻板严谨,连自家家宴也要印个函子。

 

江波涛最初借着受伤的缘由在轮回山庄蹭吃蹭喝,及至后来周泽楷半吊子的医术竟也把他渐渐治好。但江波涛仍没有丝毫离去的打算,周老庄主早年为人严苛,后来及至长子辞世才微微缓和。见着周泽楷也没有让他离去的意思,便当江波涛为客人,以贵客之礼待之。

 

这夜月影婆娑,轮回山庄的众人难得齐聚在正殿前院之中,朱红色的大门前两盏长明灯亮着。周老庄主坐在上首,旁边坐着白夫人,满头的珠钗衬着她冷漠眉眼,明明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却偏生冷漠地不近人情,想来周泽楷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便是承自他娘。

 

江波涛坐在稍下的位置,紧邻着周泽楷。他抬眼扫过众人,大部分都是自己熟悉的人,唯有自己正对面的两位却是从未见过。江波涛不由得打量起来,只见一人峨冠博带,身影修长穿着朴素道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息,眼神有意无意落在他旁边那人身上。而他旁边那人穿着浅色窄袖长衫,一张脸生的眉清目秀,却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的眼神放肆地在对面二人身上打量许久,那道士似乎感受到这灼灼目光,似有若无地瞥过来。江波涛也不避讳,反正盯得愈发放肆起来。就听见耳畔传来熟悉的清冷语调:“总看他们作甚?”

 

江波涛闻言转过头,周泽楷仍是盯着手中酒杯目不斜视的样子,风吹过他衣衫,兜着漫天月霜,举手投足都是风雅。若不是刚才话语听的真切,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幻觉。

 

妈的,这人怎么能这么好看。

江波涛先是感慨了一下,然后咂摸起刚才那话,有些心花怒放起来。无奈周老庄主高坐首座不敢放肆,只得压低了声音道:“你看对面两人,长得好生俊俏。”

 

周泽楷微微皱起眉,江波涛则大尾巴狼似的继续:“不过没你好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已经成了我眼里的西施了,别人再好看也是没什么用了。”

 

他笑兮兮地盯着周泽楷。对方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的五官,却是轻声说了句:“既然如此,那就别看他们了。”

 

周泽楷的声音压的低低的,他声线清冷,压低后听起来反而带几分性感:“看我就够了。”

 

那声音于清冷中透着魅惑,直从耳朵窜入江波涛四肢百骸,惹的他心神不定。江波涛不敢看身边人的方向,眼神游离着慌忙举起了茶盏就往嘴里送,却被对方拿着茶壶幽幽拦住,这才发现他的茶盏里早就空空如也了。

 

周泽楷给他斟了茶。看着江波涛仍是哆哆嗦嗦地举起杯子,茶水四溅洒了满手也全然不知,眉眼不知觉便染上笑意。

 

对面的两人仍不知在低头聊些什么。周老庄主抬手,众人皆停下手中小动作举杯附和。他一生严谨,家宴也是拘谨至极无甚意思,宴会散去的时候江波涛瞥了一眼旁边的侍女,一个个仿佛刚从九幽地狱的牢笼里逃命似的作鸟兽散。

 

人散尽后这院子重新幽静了下来。江波涛起身欲回,刚才坐在他对面探头探脑的男子却先一步走过来抓住他衣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那双宝蓝色的眼睛在黑暗里熠熠生辉:“我见过你,这是怎么回事?”

 

七、

 

江波涛把脑海里能想起来的人过了一遍又一遍,确信自己没有见过对方,才淡然开口:“这位小公子可能是认错人了,在下江波涛,并未曾见过公子。”

 

“江波涛?你怎么叫江波涛?”那少年却似乎抓错了重点:“你怎么会叫江波涛呢?我不可能认错的,你是无浪,但是无浪难道不早就死了么?”

 

听见这个名字江波涛的心里骤然一冷,还未等他想太多,只觉得大脑一片晕眩。那股多年来如跗骨之蛆的气息爬满四肢百骸,好像回到了密林中杀人的那天。他想叫等等,却无人理会。只感觉到周遭的一切愈来愈远,五感六识都不甚听他指挥。

 

半晌,他重新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瞳孔已经被赤色覆盖,像是于黑暗中猝然点亮的火,刚才的温和一扫而光,周身戾气无风自动,连他身上墨色的衣袍也似乎更是浓重了几分,他缓缓开口,已不似刚才平和声线:“好久不见了,黄少天。”

 

“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改名叫江波涛了?”黄少天的眼睛紧盯着面前的人,冰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在暗夜里低低鸣动:“我下山那年已经听闻无浪早在几百前就已经死了,尸骨无存。可你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你不用这么紧张。真是的,才多少年没见,你竟已修成人形了。”无浪却摆摆手,似乎觉得黄少天的紧张有些大惊小怪,随后又笑起来:“你可知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很多东西都变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么?”

 

冰雨鸣动着,在夜里闪烁清冷光泽。黄少天铮然拔剑出鞘,剑锋直指无浪眉心:“趁现在收手,我还能放你一马。”

 

“放过?笑话!”无浪笑起来,笑容邪魅狂狷:“这群自诩正义的江湖人士,抢了我的东西,却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放过我?百年前你们从我手里夺走了他,而今又抢了我的炼血珠,当我是死的么?”

 

“我也听闻了一些风言风语。”黄少天叹口气,冰雨却未曾放下:“无浪,你死了,几百年前就死了。可你守着这点执念不肯离开,难不成是想要他们所有人偿命吗?”

 

“我想要的很多,但却只有一个人能给我。”说话间他的眼角微微瞥过不远处飘荡的白色身影,想来是发现江波涛没有回房出来寻找,正朝着此处过来:“你有你不想放手的东西,我也一样。为此万劫不复也没什么。”

 

无浪说完这话便脚下一软,黄少天忙收了剑去接着他,再睁眼就看到那双眸子里赤色褪尽,只剩下一汪深潭般的黑。江波涛茫然睁眼,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被黄少天此刻跟他半搂不搂的暧昧姿势吓得不轻。而另一边的黄少天正拧眉思索着刚才无浪的话,丝毫没注意到这个有些尴尬的姿势。见着周泽楷过来,还扬首挑眉打个招呼。

 

周泽楷的脸色看起来瞬间就不好了,虽然他一贯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江波涛却能感觉得他的那股子冷劲,眼皮不由得跳了跳,挣扎着站起来后斟酌了一下开口:“我跟这位小兄弟一见如故,这才留下来聊了会天。”

 

黄少天却皱眉:“你说什么呢?你就这么把我这个青梅竹马给忘了?江波涛这你就很不够意思了,亏我一直都记得你,你却把我忘了。这样想起来我真是太吃亏了,不行你要补偿我。”

 

其实黄少天从无浪出现起脑子里就已经乱成一团,他作为一只鸟,虽经百年修行化为人形,但脑容量并不会随着修为提高,此刻明显感觉到有些不够用。还没来得及整理无浪和江波涛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听见江波涛的解释下意识就开口了。

 

江波涛恨恨抬眼看了眼黄少天,心说你在这胡说八道捣什么乱。

 

周泽楷也不理黄少天那长篇大论,拉起江波涛袖子转身就走,似乎觉得多看黄少天一秒都是浪费时间。黄少天则难得没有对此发表什么长篇大论,主要因为他的脑子到现在还是乱的,根本顾不上江波涛的死活。

 

八、

 

一路上江波涛越发的感觉到周泽楷在生气,他一直在等周泽楷询问,好借此好好说说事情经过。本来也是没什么的事,但周泽楷偏生一句话不说,弄得他满腹的解释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厢也不知道周泽楷发的什么疯。他抓着江波涛,力道之大让身后人不禁吃痛,却又不敢言语。一路走过回廊垂柳,直到回了院子那人才猛然撒手,然后头也不回进了他自己的屋子。

 

这人真是……

江波涛揉揉泛红手腕,心里却有几分小高兴,敲敲屋门:“没想到表面上拒人千里的周小少爷,原来这么爱吃醋?”

 

门被猛然打开。江波涛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轻易开了门,不知道这少爷闹得哪一出,当下愣在原地。下一秒就感觉下颌被人用手卡住,逼着他抬头对视。月色衬着那人冷峻面孔,真是百看不厌的好看。

 

江波涛尚有余力胡思乱想,又看到对方的眸子直直勾过来,凉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他被逼着直视那张脸,就忽然伸出一个胆大念头,不知那嘴唇是个什么滋味,是否跟他人一样泛着凉气。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江波涛脑子里轻轻过了过,他可还想多活几年。那少爷手下却是猛地一用力,一转身将他抵在门侧。那张冷峻好看的脸逐渐逼近,瞳孔在眼前放大。

 

江波涛的心登时如同千军万马踏破大地,还好夜色深重,将他脸上陡然而起的绯色轻易遮掩了过去。然而下一秒,熟悉的混沌涌上心头,像是有看不见的手扯着他的意识后退,眼前开始模糊。

 

该死的偏偏是这个时候。

江波涛懊恼地想。

 

周泽楷只看见手下的人微微闭起眼,再睁眼的时候已经不似刚才温和。那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赤色,红的妖异且惊心动魄,邪魅而优雅,周遭的戾气如同一柄剑刺破暧昧空气。

 

“谁?”周泽楷撤手退开。

 

“我还记得,你却忘了。就算早知道如此,你这样问,却也叫我伤心呢。”对方的嘴角噙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赤色的瞳孔在来人身上上下打量:“我是你的无浪啊。师兄,别来无恙。”

 

周泽楷凝眉:“我不是你师兄。”

 

无浪就笑了起来:“还算你有自知之明。可是你顶着师兄的样子,为什么跟师兄他一点也不像呢?”

 

他突然拔剑,暗夜里寒光一闪,就看见天链直朝着周泽楷而去。白衣飞扬,周泽楷弯腰躲过,借势伸腿扫过他脚踝,江波涛却早料到他这招似的,剑势一转顶着地面,自己则借力跃起。院中树木被剑气扫过,落了一地枝叶。

“他呢?”周泽楷却不理会他那些废话,只简短发问。话语间仍是长枪凛冽,兵戈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说江波涛那个小子?没想到你对那小子还挺上心的。”赤瞳的人挑眉,那双眸子在黑夜里烧的更加艳烈:“说不定你杀了我,他就回来了。也说不定你杀了我,他就再也不回来了。如何,要不要赌一把?不过你赌不赌都改变不了他会慢慢消失的命运就是了。一副身体,只需要一个主人就够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语毕他就真的扔下手中短剑,张开双臂像是要与人相拥,红瞳妖异:“来下注吧。”

 

周泽楷的长枪毫不迟疑刺出,对方就真的一动不动站在院里。那枪尖最终还是停在他的心脏肌肤之处,没能够刺进去。

 

“我会救他。”周泽楷冷冷的说,转瞬又恢复了他淡漠表情。

 

“那就祝你成功咯。”那赤色烧着,映在瞳孔里是说不清的美,语调带几分讥讽:“就让这小子临死前再多体验几日世间温存。”

 

江波涛身子一软,周泽楷连忙接着他。只看到那双眸子紧闭,方才如影随形的浓重戾气消无声息地消散,又变回昔日如玉眉眼,这才松了口气。

 

九、

 

周泽楷这边的打斗并没惊动多少人。一来二人故意克制着动静,再者周泽楷住的本就偏僻,他的性子又冷,院子里常年也没个下人穿梭。唯有还在苦苦冥思的黄少天和见他迟迟不归从而寻来的道士感受到了动静。

 

“你在做什么呢?”那道士老远就看到黄少天背影,却不言语。直到走进才猛然出声。

 

黄少天回过头,夸张地跳起来:“喻文州你吓死我了!”

 

被叫做喻文州的道士笑笑不说话,似乎是早就习惯了少年这大呼小叫的毛病,只是望向周泽楷院子的方向:“我看那边刚打的挺激烈的,你怎么不去凑这个热闹?”

 

“那有什么好凑的?不去不去。再说周泽楷那小子的实力我看的出来,不在你我之下。有他在那里,我还过去干嘛?何况我现在正在思考人生的大事,哪能为了那点小事就放弃?”

 

喻文州笑笑:“那你思考出来了没?”

 

“没有。”黄少天理直气壮,然后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颓然发问:“你说,世上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死人复生?或者是让凡人历百年仍容貌不改地活着?”

 

“生老病死乃是天理伦常,还未曾听说这等逆天的法子。”喻文州眨眨眼做思考状:“百花谷精通巫蛊,亦不能生死人肉白骨。像我这种除妖修仙之人,也需九死一生修得大道,也不过比凡人多活几个年岁,要是长生却是不能的。”

 

黄少天低着头叹气:“我想也是,否则这世间岂不乱套了。他身上气息不似修道之人,也与我不同。但凡人是怎么活那么久的呢?”

 

“少天……”喻文州看着他,凑过去闻了闻:“没有酒气。那就是发生了什么?从刚才在家宴上我就发现你不太对劲。”

 

他说话的时候凑的近了些,黄少天慌忙身子后倾双手胡乱挥舞道:“没什么没什么。”

 

喻文州眯起眼打量。

 

黄少天连忙心虚道:“好吧好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记得我以前给你讲过,在被魏老大捡回去之前我一直是住在深山里的。”

 

喻文州点点头。

 

他又顿了顿:“但我不是一个人,那山是贺武派的所在地。我在那遇见了一个小孩,他那时候大概六七岁,是贺武派的小弟子。想来根骨不佳,一天也不怎么好好练习,就跟我四处玩闹。”

 

“后来我被魏老大捡回去,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我修行期满出山,才知道当年的小弟子已经死了许多年了。”

 

“我还记得他的名字。”黄少天深吸一口气:“叫做无浪。”

 

喻文州安静地等着黄少天说完,终于皱起了眉头:“就是那传闻销声匿迹了百年,最近又重出江湖,短短数月屠尽十三门派的司影教主?”

 

黄少天点头:“还有周泽楷。我记得他,当年在贺武总是护着无浪那个小家伙的师兄就是他。凡人寿命不过须臾百年,周泽楷魂魄转世至此并不奇怪。但是无浪……”

 

喻文州了然,拍拍黄少天浅色发丝,眼神温柔:“我曾听闻世间有一秘法,以自身的灵魂血肉为祭品作法,可换来世前尘不忘。只是越强大的法术越是危险,且有些漏洞是不可控的。初见江波涛我便发现他身上气息不匀,那时还不明了,现在想来大概他的灵魂转世后,被强行留下的前世记忆跟他的魂魄未能磨合好,无从安放,日头久了,那执念化成心魔与他生生割裂开来,成了两个意识。”

 

黄少天呆呆地看着他。

 

明月当空,照的院落竟有几分萧索,喻文州伸过手揽住黄少天肩膀:“别忘了我们此次前来,便是应了周老庄主的嘱托围剿魔教的。你记忆里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现在的,不过是因执念酿化出来的恶魔而已。”

 

“我知道的,他毕竟杀了那么多人。如果我放了他,怎么跟那些人交代呢?”黄少天的声音闷闷的:“可我还是有点难过,在山上相遇的时候,他明明是个那么可爱的小子,成天追在他师兄身后。”

 

“可惜他已回不了头了。”

 

黑暗里一声叹息。

 

十、

 

江波涛时时做起那个古怪的梦。

 

有时候是他还年幼的时候,有时候又是他长大了后的。唯一不变的是主角永远都是他和他的师兄周泽楷,仿佛生生又活了一遍前尘。

 

今天他仍旧沉溺在那梦境里。梦里的天阴沉沉地,江波涛看见自己穿着深色的袍子,和周泽楷两人一黑一白穿梭在人群中。他们一行人放眼浩浩荡荡,自淮楚取道漠河入喀纳什,目的地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昆仑虚。

 

这该是传说中百年前围剿魔教的大战了。

 

眼前的光影开始快速掠过,晃得人头晕眼花,偶尔夹杂着几声凄厉喊叫。这一场厮杀昏天黑地,传说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的山被鲜血漫了一层又一层,脚下尸体淤积四下里风声鹤唳。江波涛被这光影搅的心中骇然,及至场景终于再次稳定下来的时候,江波涛心有余悸地打量,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九重殿。

 

他们浩浩荡荡前来,真正登上了山巅的却只有区区数十人。

 

那位世间传闻中杀人万千的前任魔头端坐在他九重宫殿的宝座之上,只一抬眼,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凌空笼罩宫殿,像是千万柄刀剑悬浮在颈后,让人不寒而栗。站在周泽楷身边的江波涛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打弯的膝盖将脊背挺直,一时间满殿的人竟都被这股气势所摄,谁都不敢先动。

 

那是绝对的威压,逼得人俯首。

 

教主自王座上悠悠抬起一只脚,所有人都不由得屏息,牢牢盯着那绣着蛟龙的黑色长靴。他漫不经心俯视众人,眼神如神看蝼蚁。下个瞬间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白玉的椅子上人已不见,竟是携着风手中长剑直逼站在角落的一人。那人已被吓得瑟瑟发抖,连格挡都忘记。却听见铮的一声响,侧旁银枪如龙挡住致命一击,堪堪救下了那人。

 

教主回过头,像是没想到有人在如此威压之下还敢放肆。一转身便已经掠至周泽楷身前,短剑出鞘,又是一招快准狠的斜劈。周泽楷抬手格挡,那短剑似有千钧重,逼得他不得不绷紧身子。站在一旁的江波涛终于反应过来,天链帮着挡住对方的攻势,回过头冲其他人吼道:“快上,一起上。”

 

没有人动。

 

昆仑虚的风吹的人手脚冰凉。江波涛依次看过去,那些人的眼里都是恐惧,颤抖着一步步后退。连刚才被周泽楷救下的那人都是抱剑瑟缩着,仿佛在看一场别人的戏。

 

“呵呵,好一群名门正派的作风。”江波涛怒极反笑,再回首不去理那些人。碎石飞扬,建在昆仑虚顶的大殿里被几人搅起的剑风划得七零八落。那魔头的一招一式都诡谲狠辣,既能坐在昆仑虚的王座之上,实力又岂是两个后生小辈能够挑衅的。一剑携着破军之势而来,江波涛已是强弩之末,万念俱灰地闭上眼。下个瞬间就觉得温热液体溅了满脸,周泽楷的脸在他面前迅速灰败下去,那一剑穿心而过仍旧不停,周泽楷用尽气力将他推倒一边,失去生气的身躯却被那剑撑着无法倒下,就那样保持着半屈不屈的姿势。

 

虽然知道是梦境,江波涛却感觉到那股巨大的仿佛能撕裂人的悲伤裹着疼痛来的如此刻骨,像是被人用愤怒定在原地。面前的景色陡然坍塌碎裂,然后是不知何处而起的风。光影变换让人眼花缭乱,那种痛苦席卷了四肢百骸,他吐出一口血沫,头一次知道,原来痛到及至,真的会撕心裂肺。

 

十一、

 

等他好容易抓着被子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枕头已被泪水浸湿。从梦里惊醒不是一回两回了,却是第一次带着如此巨大的悲伤与痛苦,像是要生生把他绞碎,逼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伸出手紧紧抓住左胸膛,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否仍旧跳的热忱。

 

有人推门而入。

 

江波涛偏过头,就看见那人穿着月白长衫,像是征战的骑士驱散阴霾。他忽然就想冲上去抱住他,却没敢动。直到那个人走到塌前坐到床沿,他才颤抖着伸出手环住那个人,像是想抓住什么虚幻的影子。

 

周泽楷一僵。显然是没想到江波涛忽然伸手抱住了他,就见那人低头埋在自己胸口,见惯了他没心没肺的模样。一时间看到他如此这般周泽楷竟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就那样坐着任由他环着。只感觉到自己的左胸一片冰凉,被什么濡湿。

 

良久,周泽楷才伸出手,抚过怀里人黑色如墨发丝:“我在这里。”

 

像是被这句话终于安定了心神,怀里的人双手渐渐收紧,顿了一会,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昔日神色,仿佛刚才的脆弱都是一场幻影,眨眨眼溢出一副满足的轻哼:“手感真好。”

 

周泽楷:“……”

 

又放肆地把脸向前凑凑:“周小少爷深夜驾到,就这么想我?”

 

他其实知道周泽楷八成是因为他夜夜梦魇担心他所以过来看看,但又偏生管不住一张嘴,就见周泽楷盯着他一动不动,看到江波涛恢复熟悉语调,这才慢慢展平眉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事,不由分说一把捂住江波涛的嘴,合衣睡在外侧,留下简短解释:“吵。”

 

吵?江波涛脑海转个弯,忽然明白。对方大概从一开始就存的这么个心思,什么担心他安慰他,人家只是嫌他扰人清梦过来堵他的嘴的。

 

江波涛悲愤地想,果然不该把那人想的太好,转头看见对方已经睡去,呼吸清浅。

 

……

 

真是连发脾气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有周泽楷这么个美人再侧,江波涛却是再难入眠。虽说这美人力气大了点,脾气怪了点,武功高了点,仍是惹得江波涛心猿意马。江波涛的床榻本就不大,一人虽略显宽敞,两人就有点挤了,偏偏身边人不动如山呼吸浅浅貌似已然熟睡,只剩下江波涛一个人抓耳挠腮。

 

江波涛小心翼翼侧过头,打量了周泽楷半宿。及至后半夜,本着我睡不着凭什么让你睡的原则,终于心一横:这是你逼我的。

 

他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样子一只脚横耷拉到周泽楷腰间,感受到旁边人身体短暂僵直,索性连手也伸过来,整个人如同树袋熊般缠了上去。他微微眯起眼睛,揣摩着被整个抱住的人该是何种反应,感觉到那人轻微推搡,似乎是想把他不安分的手扒拉下去。

 

他咂咂嘴,硬生生挤出了两滴眼泪,眉头皱起装作沉溺在噩梦中不可自拔的模样,哽咽着呓语到:“别走……”

 

这一下果有奇效,周泽楷的手登时顿住,而后放了下去。看见对方停手,江波涛不动声色地环得更加紧了点。只觉得对方肩宽腰窄,皮肤光滑极具弹性,带着点跟主人一样的凉意,他把脸贴在对方胸膛上蹭蹭,满足地哼了一声,睡了过去。

 

当然,周泽楷被他这样缠着无法脱身,手脚都不知道摆放在哪里好。搂回去则更加奇怪,当真是应了江波涛所愿,睡不着了。

 

十二、

 

从那之后周泽楷自觉地住进了江波涛房间。倒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江波涛很是怀疑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觉了。

 

长夜漫漫。

 

赤色瞳孔于黑暗中陡然睁开,无浪蹑手蹑脚从床榻内侧跳下去,手指在周泽楷身上连点十三处大穴,而后不慌不忙整装而出。

 

被偷袭的周泽楷的眼睛则是一片漠然,感受着屋子里身影幢幢,那人蹑手蹑脚而出,一双眸子红的刺目。

 

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无浪抬起头,赤色的眼眸映着身后漫天的大火。天链在他手里泠然作响,粘稠血液沿着剑锋一滴滴落在土壤中消融不见,深衣上的浅色花纹被鲜血覆盖,仿佛穿着件纯黑袍子。浓郁腥气像是化不开的浓墨,衣衫被热浪舔过一角,他斜眼看过去,提剑斩断那方布料。

 

还是没有。炼血珠不在这里。

 

从身后呼啸而来的东西带着凛冽杀气,他侧过头轻轻避开,才看到那是个三尺来长的手杖,在暗夜里闪着淡淡光芒。见一击不中,自己打个旋又飞回了主人的手里。

 

从黑暗中徐徐走出两个人影,正是那天在中秋家宴上见到的喻文州和黄少天。

 

“早知阁下不简单,却没想到是位除妖师。”无浪的声音听起来带几分嘶哑,不若江波涛的温润:“一只妖和除妖师结伴,你们这组合倒真是有趣。”

 

话未说完黄少天已经提剑而出,因着无浪说话的缝隙让他觉得是个机会。另一边喻文州仍旧拿着他的湮妖丈,手在虚空中捏了个决,就看见那手杖登时光芒大盛。淡蓝色光芒从手杖中循着黄少天的身影而出,如游蛇般在黑暗中穿梭。

 

无浪看也不看那湮妖杖发出的光,一双眸子紧盯着黄少天的身影。叮的一声,两人兵器在黑暗中相接,江波涛跃起躲过横扫而来的腿。见一击不中,黄少天重新隐了身形退回黑暗中,大概是有了喻文州的术法加持,他这一藏匿,就真的让无浪寻不到半分踪迹。

 

无浪却不急。方才一来一回,他已发现这边黄少天不好对付,喻文州虽然法术纯熟内力深厚,却无奈手下太慢。捏诀画符都要靠着黄少天的掩护,且除妖师一身本领只为降妖,对付凡人却与普通人无异。当机立断撇下黄少天直奔喻文州而去。

 

黄少天心道不好连忙追过去,看起来却已然慢了半拍。黑夜里不知名的鸟嘶鸣声音凄厉,喻文州湮妖杖刚刚掷出,手里的决也还未捏好。他看起来却毫不慌乱,幽幽抬眼胸有成竹的样子。果然那剑锋离他身前半尺距离时候,被一柄长枪隔开。

 

那人月白衣衫猝不及防地映入无浪眼里,让他有了瞬间的停顿。紧随其后的黄少天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一剑入腹。

 

无浪连忙退开捂着受伤的腹部。黄少天护住喻文州,周泽楷拦在他身前。他笑了一下:“我本以为你起码需要三个时辰冲破穴道的,是我小瞧你了。”

 

周泽楷不答话。

 

“别这么看着我,我之前就告诉你了。无论你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那个孩子的消失。”无浪笑的促狭:“就凭你那半吊子的医术,真觉得凭几副汤药就能压制住我的意识吗?”

 

“短短数月屠杀江湖大小门派二十有余,你到底想做什么?”喻文州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他看起来面有愠色,想来匆匆赶来本欲救身后昭云一脉的人,却不想迟了半步。

 

“做什么?当然是找回我的东西了。”无浪这会看起来心情甚好,也愿意跟他们废话:“我不过去寻我的炼血珠。那些人却不肯给我,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也不用杀了他们。”

 

“哈?这位小道士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无浪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我是魔,魔生来就是该杀人的。你问我为何要杀尽他们?我不杀尽他们,他们就会来杀我。纵然我只想找个珠子,若不杀尽,你以为我如何离开的了这里?反正好坏都让你们所谓正道占尽了,你们无故杀了我便是替天行道,我若是反抗杀了你们便是滥杀无辜。”

 

喻文州不语。

 

无浪晃晃身子,却是已经没有了兴趣。眼前人白衣飘飘眨眼便携着长枪及至身前,他慌忙躲避,天链反手朝着周泽楷的方向刺出。

 

“莫要以为我不会杀你,周泽楷。我不是江波涛。”他顿了顿,涩声道:“你也不是师兄。”

 

喻文州却从黄少天身后走上前来:“我知道那珠子在何方。”

 

无浪眼睛一亮。

 

“我们来做一笔交易。你莫再滥杀无辜,回昆仑虚去。十日后炼血珠我自当奉上。”

 

“我信你一次。”无浪却没什么犹豫,毕竟他下山已久,仍是没有半分炼血珠的消息。此刻信了他也没什么损失,只是不动声色地威胁:“若十日后没见到那珠子,到时候死的人将是现在百倍。”

 

语毕便退回黑暗中。黄少天的目光片刻不离喻文州,唯恐他被偷袭。喻文州到是伸手拦住了欲追过去的周泽楷,冲他摇摇头。

 

十三、

 

回到昆仑虚的时候,老远就闻到了那浓烈的血腥气息,无浪心里一凛,足尖轻点飞身而上。

 

一路上尸体横斜,断肢飞的到处都是,把昆仑虚的雪都染成了赤色。风声鹤唳,空气中都是血的气息。他提起一个将死的教徒衣领询问发生了什么,后者拼着最后一口气喘息:“那些正道……的江湖人士……咳咳……前来、前来围剿……”

 

话未说完便断了气。

 

时间又仿佛回到了百年前。

 

这些人真是……不长记性。

 

无浪嗤笑,一路上血流成河,染脏了他的衣衫。看来战斗刚打响不久,这些人的鲜血还未来得及被昆仑虚的风冻结。昆仑虚自然没人比得上无浪熟悉,他还抽空回去换了件新的衣衫,打扮地同百年前一样,才缓缓坐在属于教主的椅子上。外面腥风血雨喊杀声阵阵,却被昆仑的风吹散在亘古的雪山之间,更罔论能触及到这九重的山巅。

 

外面恍惚能闻到梅香。无浪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白玉的扶手上,有些心不在焉。百年前的这一天是什么样来着,他漫无边际地想着,有些困倦地合上眼。

 

日光逐渐坠落直至被黑暗吞噬,迎来了永不会苏醒的长夜,赤梅的香气却越发浓烈起来。

 

他终于等来了那群人,光阴匆匆流转百年却又重叠在这一刻。无浪的眼睛扫过周泽楷沾血衣衫,他的外表看起来狼狈不堪,却仍保持着那股处变不惊的淡漠,连眉眼都还是记忆里的英挺。

 

记忆里,是谁的记忆里呢?

无浪想了想,最后承认是江波涛的记忆。

 

这次他们未曾重蹈百年的覆辙。周泽楷第一个冲上去,随后众人一拥而上,喻文州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神色平静。本来想趁着无浪在外先一步围剿昆仑虚再赶着他回来加以埋伏,无浪的脚程比他们预计的快了些,但还好大的方向仍跟预料的一样。

 

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天链划出狠厉弧线,眨眼间便已经有几人身首异处。无浪却连眼睛都不眨,漠然看着围过来的人,眼里都是轻蔑与不屑。他当年功力已鲜少有人匹敌,又练了司影教秘法,百年修炼,自然跟这些须臾不过几十年的人不可等同。

 

喻文州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犹豫了一下看向黄少天:“你觉得我错了吗?”

 

黄少天摇摇头,而后又想了想:“你做什么,我就跟着你做什么,对错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况且这是他亲手种的罪业,需的他自己偿还。那些死在他手下的成千亡魂,又有几人是真正该死的呢?纵使他曾历经坎坷,值得同情,却不是他滥杀无辜的借口。”

 

喻文州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难得有些紧张,而后手在虚空中画些什么,那些围攻无浪的人身下符咒点亮,所有人同时会意。手下不停,眼神却死死盯着喻文州的方向,脚下步履交错,竟是不知觉间在旁边走出了一个阵法。

 

一个东西自他手中被抛出,落点正是那阵法的中心。

 

炼血珠!

 

方才还处变不惊雷打不动的无浪立即转身,朝着炼血珠扑过去,眼里除了那颗珠子竟是什么都顾不上,任背后空门大开。那些人分开又立即合上,将他围在阵法中间。显眼之极的陷阱,他却心甘情愿地跳进去。

 

他拼命握住那颗珠子,身侧武器破空不绝于耳,再回首就看到周泽楷护着他颓然倒下的身躯,那身影透过百年光阴,像是谁再次给他的心上戳了一剑,那种久违地被悲伤钉死四肢百骸的感觉又再次回来,竟然是比之前还要浓烈几分。

 

“江……”那气若游丝的人低声唤着某个名字,无浪一怔,竟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心底有个灵魂在拼命呼喊,声嘶力竭想要冲破那一方禁锢。心脏的地方疼的几乎要死掉,眼里黑色与赤色交替变换,无浪的浑身冰冷。那个被他一度深埋到身体最低处的灵魂挣扎着,怒吼着要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他的手颤颤巍巍走过去扶住那个倒下的身躯,感受到那逐渐冰冷的体温后,竟是害怕地不能自己。

 

时光百年匆匆而过,却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啊——”他终于吼出声,风如同海潮涌过大殿,天地都被这怒吼所震慑,什么心魔什么不舍什么百年前荣辱心酸,我不要天不要地,只要他一世平安。无浪只觉得身体里气息紊乱激荡异常,那愤怒与痛苦来的如此强烈,像是要杀了他,更像是要杀了自己。

 

这瞬间他竟是无法压抑住身体里另一个意识,不仅如此,那个意识的恨和狠绝来的那样真切,像是要把他生生湮灭在天地间。无浪只觉得耳畔轰隆隆作响,而后归于寂静,炼血珠在手里散发出浅淡光芒,而后嘎嘣破碎在掌心。

 

“不——”他大喊,可是谁也帮不了他。

 

原来百年倥偬,他什么也没能抓住。

 

周泽楷的气息逐渐微弱。江波涛颤抖着抱住那逐渐冰冷的身体,把他紧紧地抱在胸膛不让他继续凉下去。这变故来的太快,周围人先是震惊,而后反应过来。无数的兵器朝着江波涛飞来,黄少天和喻文州帮着抵挡了大半,却还有许多穿过二人的屏障朝着江波涛飞过去。

 

利器刺入肉体的钝声此起彼伏,喻文州回过头,就看到江波涛把周泽楷紧紧地护在怀里,用身体挡住了所有的兵器,俨然已经被扎成了刺猬。他却连看一眼那些想要他命的人都觉浪费,只是看着怀中那张英挺的脸,像是要把那张脸刻如骨髓刻进灵魂。

 

黄少天看起来有几分不忍,喻文州遮住他的眼。不管他们经历过如何,无浪杀人太多,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里。

 

可还是会惋惜。他上前一步,从江波涛手中拿过炼血珠的碎片,放入周泽楷的嘴里逼他咽下。

 

“这珠子或许能救他一命。”

 

那个瞬间他从江波涛那近乎死寂的脸上又看到生机,如同枯木逢春般蔓延。江波涛冲着他点点头:“多谢。”

 

“你不用谢我。我虽能救他,却救不了你。”

 

江波涛摇摇头:“足够了。”

 

十四、

 

永初十一年,江湖七大门派连同众多小门派联合围剿昆仑顶司影教大获全胜。教主无浪被处死在九重殿,从此司影教一蹶不振,淡出众人视线。

 

喻文州依旧带着他的小葫芦,手里湮妖杖随意搭着,身后跟着黄少天叽叽喳喳,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黄少天的话。

 

“无浪到底怎么成魔的?”

 

“百年前他的师兄惨死眼前,其他名门正派死伤惨重。他趁机拜入司影教,想必也是受尽了折磨。”

 

“哎不是吧?那可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到底怎么想的?谁要是敢伤了我在意的人,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的。”说到这的时候他又偷偷瞥了眼喻文州,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有些失望:“这个无浪,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

 

“你说的不错。他也是这么想的,他拜入司影教,吃尽苦头潜伏在前任教主身边,终于逮到机会杀了他。”喻文州的声音淡淡的:“他活着为了复仇,杀了前任教主后不久便死去了。想来是不知从何处得了那秘法,盼着转世之后再续前缘。谁知道执念催生心魔,周泽楷也不再是百年前那个师兄了。江波涛和无浪,他今世明明有机会找回他的师兄的,却因为百年前的执着酿成大错,最终这般收场。”

 

黄少天又偷偷瞥他一眼:“既然他一心为师兄,见到周泽楷又为何没什么反应呢?”

 

“谁说没什么反应?我看江波涛那小子缠他缠的紧。”喻文州看向黄少天,日光从天穹悠然洒落:“只盼他们此世能好好入轮回,来世再次相遇也未可知。周泽楷虽是他师兄转世,却到底不是他师兄。活在旧日的灵魂怎会爱上新人,正因为深爱入骨,才会觉得世间都无可替代,哪怕是转世的灵魂也不行。”

 

“那炼血珠呢?他连周泽楷都不甚上心,却为何对那个珠子宝贝的很?”

 

喻文州道:“我见那珠子里光芒凝而不露,血色内敛。想必是无浪当年合着世间珍宝与自己一半功力,炼化了他师兄的尸体,练成了那么个珠子。我当时说那珠子或许能救周泽楷一命,也是因这个。”

 

“还好我是妖,寿命很是长,不像他这么麻烦。我自会记得如今时光,也有足够时间寻你每一世转生。”黄少天却没怎么听清他后面的话,只是自顾自低声说着。

 

“你说什么?”喻文州没听清他的嘀咕。

 

“没……没什么……”仿佛有种心事被窥探的窘迫,黄少天慌忙岔开话题:“不是说要去离岩吗?咱们这都走了几年了也没到,小道士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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